这篇小说来自种树小组的王海博,语言上非常有特点。这里我直接引用他同组伙伴莫不识丁给他的小长评:
“海博同志进组以来三次发文,一步一个脚印,一次比一次勇猛精进,进步飞速,可喜可贺。这篇小说就东北文学那个方向来说,语言非常地道,原汁原味,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非常有特色,也很有表现力,短句子一句一句贴着人物写,气韵贯通流动,无一懈笔。小说故事情节也非常结实可靠,找不出什么破绽,完成度很高。嗯,出于吹毛求疵,我还是提出两点小意见:
1、小说开篇就是“我”突然想不通“人为啥活着”,导致不想学习,成绩下降,申请退学。小说里,“我”也说这有点扯淡。这确实是有点突兀,但小说完全可以设计一个事件一个由头,让它不那么突兀,从而对“我”产生这样想法进行合理铺垫一下。比如:“高二下半年吧,应该是,学校里一个高三的学长跳楼了。我也只是听说,并不认识那人。然后,我的成绩就出溜下去,死活学不下去了。”大致意思,语气可能不对,供参考;
2、把小说前大部分及最后结尾中一些“我”的一些主观感受再去掉一些(也不是很多,就几小段话分布各处),从而把小说收束得更紧致一些,只通“我”的视角不动声色地呈现一切,比如小说后半段李峰丧事这段就写得特别好,全程只呈现,不感受不议论,把情感所思所想都内敛起来而不道破,让读者自行体会其中含义,从而让小说更耐人寻味,更意味深长一些。”
江上通途作者:王海博高二下半年吧,应该是,死活学不下去了。都有那时候,一到中间段就跟坐爬犁一样,成绩出溜下去了。
成绩是表象,主要是有个问题想不通,人为啥活着?听着挺扯淡,但当时我真感觉这事要是整不明白,干啥都没劲。
我就申请休学一阵,想缓缓,看看能不能整明白。反正成绩也不会受影响,掉不到哪去了。教导主任一个电话,我妈就到办公室。我也挺服我妈的,到那就问我啥意思,表个态吧。我说想休息休息、累了。二话不说就把字签了。出了校门,我妈说,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你自己看着整吧,我上班去了。蹬自行车就走,头都没回。
我把休学申请往保安那一甩就走了,那真舒坦,出校门像离开看守所似的。这下有的是时间了,绕最远的路回家,走外环。实际上也没多远,小县城,从南走到北,半个小时。
外环路道边种的都是水稻,蛤蟆特别多,道上总能看见被车压死的,都成饼了。耗子不一样,耗子皮厚,压到的都跟挤牙膏似的。车压得寸,能骨肉分离,皮留原地,骨架蹦个一米多远。我同学他们抓到蛤蟆就使劲儿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跟摔炮似的,我不喜欢,感觉还是听它一直呱呱的叫比较好。
路边的汽修厂、铁匠铺、小卖店,一个赛一个得破。那是七月分,正热的时候,我买了罐可乐,冰的。有部电影,叫啥想不起来了,好像叫什么玩意的救赎来着。一帮劳改犯,坐屋顶上喝汽水,我挺能理解他们的,就那种感觉。
最后发现回家的时间和正常放学点都差不多了,因为我晃晃悠悠从大南头逛到大北头,你说有啥可溜达的呢?没啥玩意儿。就是大地、污水处理厂、垃圾站、江边啥的,但我就想走走。实际上,去哪里我不在乎。敬老院门口的老头老太太,搬个小马扎,一坐坐一天,看道上人来人往,有啥好看的呢。很多人跟我说,十八九岁是人一辈子最好的年纪,我现在十八,这句话让我万分沮丧。
我爸妈行,能沉得住气。回家了楞跟啥事没有似的,该干啥干啥。早上该上班上班,就我自己搁家待着,我得找点事干啊。小破县城,啥也没有,我就去县图书馆溜达溜达。
基本上全是破书,不是说外表破啊,说的是内容,要说外表的话那就全都是破书了。这书都是成斤批发来的,要想全都是破书也挺难,找呗,沙里淘金。弯腰撅腚找半天,翻着一套《堂吉诃德》,瞅着挺有意思的,书脊勒着麻绳,封面上俩人一胖一瘦,坐骑一高一矮,瘦子手持长枪,胡子飘飞,我寻思是外国武侠呢。坐凳上开始看,翻两页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北方夏天也挺热,没空调,我看书就犯困,总看看就睡着了。磕半天头,我一瞅表,都到饭点了,还没看几页呢,觉倒睡了好几起,这不行啊。就办了个借书证,我还记得呢,押金五十,到现在也没给我退。
中午吃饭我就琢磨,去哪看小说,家里指定是不行了,倒不是因为我爸妈,我爸跑出租,白班的,中午都不回家。医院午休一小时,不到一点就往单位蹬了。是我容易犯困,条件便利,看看就躺下了。
得找有凳子没床,还得有阴凉的地儿,琢磨来琢磨去,俩地方,江边和烈士陵园。江边离我家远,我懒。拍板了,烈士陵园。
说是烈士陵园,实际上,没埋啥,都是衣冠冢。老头来这打扑克,老太太来这儿跳舞。有长条凳,种的都是松树、杨树啥的,空气清新还凉快,挺好,吃完饭就奔那。
到现在,小说情节我还记得呢,因为确实有意思。一本五百多年前写的书,还能有人看,就不易,看完还能笑,更是不简单。当然,仔细想想,人到底是坏,书里能让我笑得前仰后合的地方,要不就是瘦老头挨揍,要不就是让人骗。结局我没想通,骗人骗己一辈子,到死为啥变了。
我坐那看小说的长条凳正对着一个小广场,早上有练太极,跳广场舞的。但我懒,起得晚,每天去的时候基本都九、十点了。广场空着,没啥人,这个时间段就对面小凉亭那有一堆打扑克的老头在。
小说写的是挺有意思,可一有人路过,这眼睛就总忍不住瞟一眼。搭眼就瞅着一个套着松松垮垮校服的人。背着把剑,剑柄高出脑袋一扎长,身上背的大包小裹,造的挺埋汰的,就坐我斜对面,也说不上来多少岁,坐那就开始从袋子里掏东西。一样一样的,像变魔术。大编织袋子旁边拴了串粉气球,我估摸应该是哪结婚,他捡的。
他从袋里掏出易拉罐,立起来,摆一排,俩脚离地蹦,挨个踩瘪。水瓶子也是,金鸡独立,一脚踩在塑料瓶子上,另一只脚在瓶口上一划,砰的一声就开了,像蹬滑板。再把崩飞的瓶盖捡回来、拧好,数着数装回袋子里。整的挺用心,得有小半个点。
随后把凳上的剑抽出来,我离得还算远,要不我指定跑,真的,挺吓人。我不知道别人啥样,反正我自己见着疯子就绕道走,小时候被吓过,有阴影。
我瞅那帮坐轮椅、拄拐的,都挺稳当,打牌该出对儿出对儿,我就没好意思跑。估计他常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舞剑我不懂,但看他动作还挺流畅的,就是该定住的时候定不住,总打晃,跳了能有个半小时啊,把剑放下了,换了把红扇子。
那玩意我妈也练过一段时间,扇子舞,猛地一甩,扇面刺啦一声。甩的好时像放了个炮一样响。他扇子比剑耍的好,展开的时候声挺大,当然站还是站不太稳,打完一套呼哧带喘,累的不行,回座上脱衣服擦汗,从包里拿出个不锈钢保温杯喝水。
喝完就尿,冲着旁边的小松树。身上白胖白胖的,手臂跟一节节藕似的。你要是他缺胳膊少腿吧,也不少,但就是能一眼看出来他有毛病。
我琢磨一下,想起来生物课上学过,叫唐氏综合症,染色体少了点啥。挺有意思啊,用显微镜都不好找的玩意,就那么个小东西,长偏一点都不行。指不定哪天有个病*,专杀咱这种基因排序的。到时候像这样的就留下来了。
后来他又掏出跳绳,毽儿啥的,玩儿的都不太好,跳绳我数了,没超过十二下,裤子总往下出溜,提不上去。陆续有打牌的老头走了,也都跟他说两句话,看来他确实常来。
到午饭点,人都走没了,他还坐椅子上抠扯那些破烂,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快一点了,来了一个戴遮阳帽、穿花裙子,皮肤肿白挺臃肿的妇女,站松树底下,隔着小广场冲这边喊:“春生。”喊完就站在那里不动,静静地等待。
春生将地上的瓶子易拉罐搂进袋子里,手攥一缕气球,笑着朝她跑去。一阵风吹过松林,松针沙沙地响,透过松林的细碎光斑也随着摇晃。
我去的多了,天天能看见女人叫他回家,就闲着打听。县城太小,小到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看牌的大爷说,女的是他连桥的侄媳妇儿,也是个可怜人。
春生有个弟弟叫秋生,兄弟俩差四岁。秋生九岁那年夏天和哥哥在江边玩,衣服、鞋扔在石滩上,下水贪凉。水没过脚脖、没过腰,等到及胸了,还往里走。春生胆小,水没脚脖就站住不动了,看着弟弟往里走。
秋生一个猛子扎下去,水裂开一条缝,把人吞了。春生急地四处瞅,可江水浑不见底,四处镜面一样平,半天不见人影。
过了一会水面上忽然飘出一串泡泡,随后哗地一声江面破开,秋生甩了甩脑袋,飞溅的水珠在夕光照耀下碎钻般闪闪发光。秋生捧起水朝着哥哥扬去,江水崩到春生受惊的脸上,凉凉的。
哥哥抹了把脸,笑出声来,两只小胖手挥舞着鼓起掌。秋生再次扎进水里,春生面带笑意、找寻水面上的蛛丝马迹,直至车轮大的太阳完全沉入江里……
等江边最后一家的炊烟消散时她才去找,看到江边岩石防波堤上站着一个人。她喊,春生、弟弟呢。春生看见妈妈,笑了一下。手用力指向大江说,水里、弟弟。她跑到近处,见到留在岸边的衣服和鞋,江水上涨、浸湿了衣角。她冲着江喊,秋生。江水平静、无波无澜。又转头朝后望,仿佛孩子躲在哪一块岩石或者渔船的背后,正狡黠地看着妈妈。
夜色渐浓,一切如同山水画般静止不动,她感觉自己也成了一个几笔勾出的人物。随后她放弃等待,朝江水跑去。水波温暖、包裹她战栗的身躯。
归家的渔船救她上岸。将她搭在船身,吐出水来。春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妈妈身边,暮色中,成缕的黑发贴在她发白的脸上、衣衫紧裹肌肤,双脚空空、拖鞋已漂至江心。她睁开眼,侧头看见衣服和鞋、眼泪无声息地流。伸手将衣服和鞋揽进怀里,肘支岩石坐了起来。望着浩淼江水,嚎啕大哭。哭的声音哑了、眼泪干了,哭的江鸟不敢降落,直在空中盘旋。
至此以后眼神就木了,话都说不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迅速的苍老与消瘦。不能提、不能靠近江边。近两年才养过来点,面颊胖了起来,见人能打招呼,也能说几个字了。大爷说完,对输了好几把的一个老头说,臭手子,下来吧,我摸两把。
人为啥活着,这疑问的背面还是一句话,藏在阴影里,就是——死亡是什么。俩事儿能搞明白一个,我想,这辈子就不算白活。
九月下旬,有天半夜的敲门声将我仨惊醒。我爸套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说,我出去瞅瞅去。
半天才回来,我妈问,谁啊。我爸说,隔壁李国山。他坐在炕沿上开始穿鞋。我妈说,这么晚了干啥去。我爸说,他儿子搁北京没了,工作单位刚给他打的电话,让赶紧过去一趟。半夜没车,我开车送一下。我妈说,不能吧,李峰才刚毕业没几年啊。我爸已经穿完鞋去外屋地了,拿走了冰箱上的半条红塔山。又进屋,把炕梢的外套披上,跟我妈说,两三天就回来。我妈冲着我爸的背影喊,注意安全啊。
三天后的下午我和我妈正在外屋地吃面条,尖椒肉卤子,我爸回来了。
本来就大的蛤蟆眼有了黑眼圈,显得更大了。我妈急着问,咋样了?我爸说,李国山家明天中午办事儿,先让我睡一觉。说着就脱掉外套,躺炕上了。我妈说,面条热乎的,整一碗再睡吧。我爸搁屋里没吱声,五分钟没到就响起了呼噜声。
第二天一早,我妈做的大馇粥配咸鸭蛋。问我爹,怎么回事啊?我爸多少缓过来点了,可好像还没睡饱,哈欠连天说,李国山他儿子半夜下班后倒寝室门口了,等人发现气儿也没了。我妈说,啥毛病,单位咋说的?我爸说,好像是心脏病。我俩到那都第二天晚上八点多了,人都放馆里一天了。找单位,单位说下班点没的,不归他们管,人道主义赔八万。说完他吸溜口粥又说,老李同意了,说就想快点回家。天亮就在火葬厂炼了,殓进骨灰罐,我俩又开了一天才回来。我插话,没多要点?我爸抬头看我一眼说,人都没了,要钱啥用啊。又低头喝粥。
我妈说,随多少啊?我爸摇摇头,岁数小的没了,白事不随钱。去看看送一送就行,再说出车的油钱他给五百,我都没收。我说,爸,我能去不。我爸说,结婚啥的拉着你,你不乐意去,这事儿你上赶着。我妈帮衬我说,孩子想去就去呗。
席上没啥人,我和我爸坐在靠里的一桌。李国山穿着黑外套、深色牛仔裤和皮鞋站在门口,神情木然。他侄儿也一身黑,站在旁边帮着迎送。
人们大都没有进来坐下,只在门口握着李叔的手摇了又摇,嘴里说着些什么就离开了。他弯着腰、双目低垂,像做错事的孩子,随着宾客的手拍打他双手地节奏不断点头,直到别人转身离开,才朝那人背影看一眼。
到了两点,才坐满了四桌半的人。菜上齐了,冷盘占一半。和我平时去的席不太一样,没有司仪、没有高声喧嚷、没有酒杯碰撞的声音也没有烟雾缭绕的空气。李国山跟他侄儿也坐我和我爸这桌,李叔举筷子又放下,又举筷子、夹了两片香肠放碗里,没吃,就撂筷了。他侄儿李聪看局面僵,想活活气氛。对我说,你小的时候,我哥李峰还抱过你呢,记得不。我说,记性不好,忘了。但记得李叔院里的樱桃树红了,峰哥总送一小盆来。说完我看了眼李国山,他还低着头,碗里放着几片香肠和牛肉。
等到再无人动筷,宴厅马上陷入到更深的寂静时,一个头戴貂皮帽,四五十岁的男人站了起来,说,一会儿去江边送一下孩子,女眷就别去了,还有属马、属羊的也避一避,别去了。他穿着黑呢外套,右手拎着一个白布包。我问我爸,这是哪个亲戚啊?我爸说,请的先生。
我和我爸都属虎,就随着十几个人一起去了。车到门口,先生在大门外和门口撒了几把五谷,引的母鸡争相啄食,见状他赶忙挥舞双手,边跺脚边说“哦拾、哦拾。”李国山跟身旁一个女人说,三嫂,把鸡赶窝里去吧。
进了门,李国山他老婆眼眶子红肿,正坐在炕上,姑婆妯娌陪坐一旁。先生问她,还瞅一眼孩子不?她紧闭双眼,痛苦的皱纹堆在眼角、嘴巴也闭成一条线,对着先生摆手。先生说,行,节哀弟妹。说完从布兜里掏出捆红布绳,对她说,别多想啊,走个流程。
扯出绳子头,递给了坐她旁边的妇女,说,“来,栓腰上。”又将线团不断抻长,直至能够的着桌腿。从兜里掏出剪刀,撑开时双刃雪白,对着红绳下剪,‘咔嚓’一声,清晰可闻,绳子断的干脆利落,将另一头系在了桌腿上。李国山的老婆张着嘴,坐在炕上无声地哭。
先生说,等我们完事回来再剪开。旋即转身走出屋外,身后跟着十多个沉默的男人。到江边时太阳已经快落到水面了。先生看看表说,正好。对李国山说,时辰行,送走吧。李国山没看他,点点头,回身从车里捧出白色的骨灰罐。
先生说,把孩子先放船上吧。一艘带桨的老木船就停在石滩边,掉漆的船身在水中起伏。有人拽着首绳,稳住船头。李国山一只脚踩进水里,掀起船仓盖板,将骨灰罐安放其中。
先生又从布包里拿出红布绳,跟李国山说,左手伸出来。红绳在手腕上缠了一道,打了个死结。先生又攥着两个绳头,狠狠煞了两下。拿出剪刀,‘咔嚓’一声断了多余的。红绳和剪刀收入囊中,又掏出一瓶牛栏山,拧开瓶盖,跟李国山说,来,手伸出来,袖子往上撸撸。李国山使劲撸了撸衣袖,露出了系在手腕的红绳,双手平摊,像在乞求什么。
先生如唱似喊:“上船洗洗手,莫要随了儿女走。”酒液在李国山掌中飞溅,顺着指缝跌落在石滩上。双手前后动起来,酒就浇在了手腕上,浸湿红绳。两只指节粗大的手,互相揉搓,酒香弥散开来。先生板正剩了一半的酒瓶,对他说,行了,上船吧。李国山点了点低垂的头,转身踏了进去,船吃水更深。此时太阳已触碰水面,天空无风无云。
先生示意他朝江心划,李国山站在船尾,双手扣住握杆,奋力向江心游去。桨板击破水面,船越荡越远。
眼见人的面目快要看不清,融进夕阳时,先生喊,行了。船就停下。先生喊,船头朝西。船就与我们横了过来,面向落日。先生喊,去船头,把孩子抱起来吧。李国山就松开握浆的手,走向船头,从船仓温柔地抄起陶罐,抱在怀里。
先生吸足一口气,如唱似喊:“水流千里归大海,人行万里*归乡。西边落日金光道,我儿此去寿岁长。走吧!走吧——”李国山就像得令的兵,站在船头,将罐口朝下,先是一点点地抖,细碎的灰顺着罐口飘出。随后整个倒过来,石块大小的骨殖随着尘土般的骨灰争先落入水中。骨殖像一尾尾银鱼,在水下翩然游去。
日大如轮,一半已沉入江中,金红色的光芒在水上铺展出一条锦缎般的路途。他站在船上,像一个回忆故国的帝王,怔怔地望着黑龙江。
船靠岸后,先生拿起半瓶酒,对李国山说:“下船洗洗脚,踏上故土万事了。”酒液倒在鞋跟上,冲刷掉鞋底纹理内的细沙,在鞋尖汇成一条线,又嘀嘀嗒嗒。
夕阳越落越快,眼见就要全部沉入水中了。我想,我们也会跟这眼前的一切一样,无可避免,坠入水中。问题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周以后,我就回到了学校。脑袋里的疑问并没有解决,可能它永远无法解决,但却和它有了熟识的感觉,像一位老朋友。它来我给他倒杯水,它走,我不送不迎。
有时闭上眼,一轮夕阳和水面的碎光就会浮现。我知道,无论是否迈出脚步,此刻的我都在一步步走向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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