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第条:
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因作结胸;病发于阴,而反下之,一作汗出。因作痞也。所以成结胸者,以下之太早故也。结胸者,项亦强,如柔痉状,下之则和,宜大陷胸丸。
大陷胸丸方
大*半斤葶苈子半升,熬芒硝半升杏仁半升,去皮尖,熬黑
上四味,捣筛二味,内杏仁、芒硝,合研如脂,和散,取如弹丸一枚,别捣甘遂末一钱匕,白蜜二合,水二升,煮取一升,温顿服之,一宿乃下。如不下,更服,取下为效,禁如药法。
此条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了解结胸的成因。什么是“阳”?此条中的“阳”代指表证。患者表没解却误施攻下,进而导致表邪入里与体内素有瘀血、水*互结,进而造成急性渗出性炎症,形成了所谓的结胸病。说到底,表证仅仅是一个外在诱发条件,患者的体质状态才从根本上决定了到底发不发病。外邪扰动内邪,进而内外感召,就会生出许多变证,太阳篇就是在论述这种疾病规律。
17年9月份,因为一场外感,笔者的干爹并发了胸膜炎。所以,诸如感冒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病,一旦与我们体内的夙疾“一见钟情”,那可就“打得火热”了。临床中笔者尤其重视老年人的感冒,老年人大多夙疾很多很复杂,一旦外感,六经传变不定更无情,最后引触诸多并发症而被转到ICU。这里给大家推荐一篇文章——流感下的北京中年(点击即可阅读“‘新冠+流感’频发下的一贴醒世方:《流感下的北京中年》选评”),作者剖析反思得相当深刻。笔者的一位同学的姥姥就是因为得了一场感冒,家里人没有当回事儿,结果输液后导致坏病,六经一传,人马上走了。如果当初能让我们中医接手,结果或许不会是这样。河北邢台的一位求诊的患者曾经给笔者讲过他父亲的经历:因肺炎伴有并发症而被送进ICU,西医予以病危通知,后经一廊坊名医以小柴胡颗粒加葱白、生姜、大蒜治愈出院。再次强调,外感很重要,尤其对于伴有慢性痼疾的老年人,务必要认真对待!
“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也”似为后人另添,这种“痞”绝非泻心汤的“痞”,应该类似于脏结。条文后的大陷胸丸用药比大陷胸汤多了葶苈子、杏仁和白蜜,有增效之功,同时改汤为丸,丸剂停留肠道时间相对较长,取其持续缓治之效。再强调一下原文中的“项强”,是由实邪阻滞所引起的。这实际上是一个连锁反应,例如下焦瘀血可能会引起头疼、出鼻血,肺系水饮可能会导致后背怕冷、颈项强痛,胆囊炎可能会引起肩凝,心肌梗死可能会引起牙痛、咽痛等,道理是一样的。
《伤寒论》第条:
太阳病,脉浮而动数,浮则为风,数则为热,动则为痛,数则为虚。头痛发热,微盗汗出,而反恶寒者,表未解也。医反下之,动数变迟,膈内拒痛,一云头痛即眩。胃中空虚,客气动膈,短气躁烦,心中懊憹,阳气内陷,心下因硬,则为结胸,大陷胸汤主之。若不结胸,但头汗出,余处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身必发*。(《康平本》作“宜大陷胸丸”)
大陷胸汤方
大*六两,去皮芒硝一升甘遂一钱匕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大*,取二升,去滓,内芒硝,煮一两沸,内甘遂末,温服一升。得快利,止后服。
此条开头关于脉象的阐释不能看死,更不能学死。对于这种急危重症,我们务必要结合西医影像学诊断,万万不可马虎大意。有医友说到脉法,脉法很重要,但是各位医友可能比笔者更清楚一个现实——工作时间在8年以内的科班出身的中医,他们的脉法究竟可以达到何种层次的精准度?这是一个很难定性分析的情况,首先是准确性的问题,其次是客观存在的脉症不合的情况。脉证并治没有错,但这取舍之间又是个难解难分的问题。
17年9月份开学之前笔者为其干爹号脉,发现尺脉滑象较寸关明显,结合舌象,笔者考虑的是下焦湿热瘀滞,因为他本人患有肾结石、前列腺炎和痔疮。待笔者回校以后干爹就感冒了,去医院输的液,回来的晚上就突发了急性胸膜炎,医院做的手术。所以临床上用寸关尺来划定三焦,绝不能死套。心与小肠、肺与大肠是相表里的,上下焦是相互影响的。所以大承气汤证可能是寸脉滑数有力,这并非表不解,而是大肠之热上移华盖。
“头痛发热,微盗汗出,而反恶寒者,表未解也”又当另看,因为结胸病、水饮证、瘀血为患都有可能导致出现类似“表不解”的假象,治疗起来绝不可死套常规思路,因为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表证”。如果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极易引起误治。“医反下之”导致的误治在《伤寒论》条中有过具体论述,这个也可以代指我们现在的抗生素,滥用抗生素把表阳给郁遏住了,自然会派生出许多变证。还是以笔者干爹为例,感冒后输液,把正邪交争的主战场给彻底压到里面去了,牵动了夙疾,并发了胸膜炎,也就是条文中所讲的“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往下的症状与笔者干爹当时的表现极为类似,均为急性渗出性炎症的主要临床表现。
下面一起看一看大陷胸汤的组成。大陷胸汤由大*、芒硝、甘遂组成,这3味药都是仲景用来去菀陈莝、峻起沉疴的猛将。甘遂擅于搜刮三焦焦膜内的瘀血水*,凡是属于三焦焦膜瘀滞严重的患者,甘遂剂都是可以考虑的,这就等同于“开山虎”的作用,先给清理门户,解决人体“垃圾废物”混乱无序的主要矛盾,随后治起来也容易许多。所以对于很多热衷于“扶阳”的中医人,笔者经常会提醒他们:“甘遂为附子之师,亦是附子的贵人!”不敢、不会用甘遂,急重症医学我们永远都会有一道迈不过的坎儿。
要注意,甘遂对应的病位偏重于三焦焦膜,大*的病位偏重于消化道,甘遂偏水分,大*偏血分,二者合用的力量不可小觑。另外记得甘遂要研末冲服,不入煎剂,甘遂久煎就失效了。如果患者痰湿瘀血都很重,伴有明显的郁热倾向,可以考虑十枣汤或控涎丹与桃仁承气汤的合方。《千金》里的芒硝紫丸方也不错(芒硝、大*各四两,半夏、甘遂各二两,代赭一两,巴豆二百枚,杏仁一百二十枚)。因为本身都是攻下峻剂,如果有人服完后上吐下泻止不住的话,可以用桂枝去芍药汤,把生姜换成干姜,大枣、甘草多放一点儿;如果患者素体津血亏虚,我们可以效法《金匮》里的大*甘遂汤,合上阿胶和人参。
注意一下条文后的调服法:“得快利,止后服。”当遵此明训,前贤有经验记载,如《伤寒百问歌》云:“陷汤下之病不去,*气小攻及结聚。枳实理中调其气,次疗诸疾应手愈。”认为当服理中汤加枳实善后,也有人认为当服半夏泻心汤,实际上也不能看死,临证还当以变通为要。
接着看一看大陷胸丸。“但头汗出,余处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身必发*”,都是焦膜病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方中葶苈子偏走上焦膜腠,主通泻壅实肺气以通调水道、逐水攻饮,如《金匮》葶苈大枣泻肺汤。《神农本草经》记载白蜜具有“主心腹邪气”之功,同时在配合应用峻猛*性药物时可“安五脏”“益气补中”,并“止痛解*”。这与仲景在十枣汤中应用大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与白蜜类似,《神农本草经》中同样记载大枣具有“主心腹邪气”“安中养脾”“和百药”的作用。杏仁在这里也可以降气逆,辅助祛水饮。
张耕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