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事发于年延安整风运动时期的“王明中*事件”，是王明、孟医院住院期间发生的医疗技术事故，炮制的一起莫须有的*治事件。因王明拿走医院的全部病历，另一部分医疗会诊和审查记录流落民间，导致多年来此事件成为一件“谜案”。年是中国共产*成立周年，我们有必要旗帜鲜明地反对歪曲丑化中共*史的倾向，把真实的历史告诉大众。
年延安整风运动时期的“王明中*事件”，是在当时中共*内批判第三次“左”倾错误路线斗争中，拒不承认错医院住院期间，因医护人员疏忽导致甘汞服药时间过长而发生的医疗技术问题，借机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发难，炮制的一起莫须有的“蓄意下*”*治事件。
对此，中共中央专门组成调查委员会，组织延安医疗专家进行大会诊，中央社会部也介入调查。但由于王明拿走医院的病历，另一部分医疗会诊记录和审查记录被康生秘藏后流落民间，此事件成了中共*史上的一件“谜案”。年，笔者意外发现了尘封几十年的“王明中*事件”有关调查材料14份，中央*校教授郭德宏先生又提供了6份王明之子保存的有关材料。随后4年的调查和研究中，笔者采访了多位当事人，揭开了“王明中*事件”的历史真相。
“王明中*事件”及其治疗会诊的来龙去脉
年9月10日，中共中央*治局扩大会议在延安召开，检讨中共在十年内战后期的领导路线问题，史称“九月会议”。10月12日，王明在杨家岭的家中突发心脏病，发生休克。中共中央立即派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李富春前去探望，并组织专家进行会诊。参加会诊的专家有：傅连、马海德、王斌、*树则等。王明患有心脏病、便秘、痔疮、胆囊炎等疾病。
10月13日，王明因病请假，缺席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中央组织医疗专家继续为王明会诊。参加会诊的专家有：傅连、马海德、王斌、饶正锡、巴思华、毕道文、何穆、朱涟、朱仲丽、李润诗、金茂岳。医院住院，李富春指派金茂岳为主治医师。同日，医院。
医院住院期间，医院先后组织专家对王明进行了7次正式大会诊和三四次小型会诊。
年11月7医院举行成立典礼
年8月13日，王明出院回到杨家岭，继续休养。在家休养期间，由傅连、阿洛夫和金茂岳共同负责其健康。
年5月，延安整风运动进入了“审干阶段”。该月，王明、孟庆树夫妇向任弼时和李富春告发金茂岳是国民*特务，“蓄意*害王明”。不久，金茂岳被中央社会部逮捕，关押在枣园。
随后，中共中央组织延安最强的医疗专家队伍对王明进行会诊。6月13日至14日，专家们对王明进行会诊，并作出会诊记录。参医院之外的专家。6月30日，专家进行大会诊。由李志中作会诊记录并于7月7日整理后交李富春存查（即《为王明同志会诊记录》）。7月20日，专家进行会诊，并写出《对于王明同志病过去诊断与治疗的总结》。这个总结是按孟庆树要求，在7月17日、18日和19日连续3天对年9月至年6月王明的病历及调查材料进行系统整理、研究后，作出的会诊总结。
8月6日，刘少奇、任弼时等亲自参加审查委员会，对金茂岳进行审讯。14日，金茂岳致信康生并中共中央，写出检查。
年中秋节，医院医务工作者在毛泽东家中做客后留影。右起：毛泽东、侯建存、傅连暲、毕道文、金茂岳、邵达、刘允中、石昌杰、魏一斋
8月，孟庆树等写出“王明患病经过的报告”，请求苏联提供医生和医疗技术帮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明、孟庆树制造的“毛泽东*害王明”的谣言在延安公开传播。随后，医疗专家再次作出《王明同志现病临时诊断和今后治疗初步意见》。报告扉页上有“两点声明”写得十分客观和实事求是：
1.王明同志的病，在我们边区的现有条件下，只能做了些理学的部分化学的检查，诊断多凭藉临床，故暂作临时诊断，但应尽量争取设法更多的检查用具，以期能获得更加科学和精确诊断。
2.因为检查小便的结果，在血液化验中，有两次发现有汞，至于现在体内有汞多少、使汞如何迅速排出，尚未研究出来。我们对于慢性汞中*，全都没有经验，在医学书籍上（延安现有医学者）也没有很具体的很详细的说明，因之在现在只是对症的治疗。对于其他内脏各种疾病，亦只就延安现在的条件作初步治疗。?
11月15日，孟庆树致信任弼时、李富春并转毛泽东和中央各位同志，对其制造的“毛泽东蓄意*害王明”的谣言作出解释，一方面把责任继续推卸给金茂岳和一名叫李国华的人，另一方面又向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关心王明病情表达“十万分”的感谢。
年8月31日，延安的医疗专家再次对王明进行会诊。10月，延安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金茂岳，判处其有期徒刑5年，缓刑5年。同月，金茂岳回到医院，继续担任妇产科主任。年7月29日，专家对王明进行会诊检查，检查结果显示，王明已恢复健康。
王明“尿中曾证明有过微量的汞”不等于确诊为“慢性汞中*”
从年6月30日的《为王明同志会诊记录》，到7月20日的《对于王明同志病过去诊断与治疗的总结》，中共中央对王明历经一个月的大会诊基本结束。客观上讲，当时延安的医疗条件极其简陋，而且给王明的处方磺胺类药物也都是当时延安最好的药物。但从医疗技术层面讲，金茂岳作为主治医生，对王明因护士配药失误而出现的所谓“汞中*”，具有一定的技术责任；医院院长傅连和苏联大夫阿洛夫在对王明的诊断治疗上同样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到了年8月，由于王明长期卧床，加上肠胃不好，营养明显不良，体重下降到41公斤。中央又多次组织专家进行会诊。从现存的年8月《王明同志现病临时诊断和今后治疗初步意见》（以下简称《初步意见》）看到，中央决定对王明的治疗采取特别护理，每两周一次小组会诊，每月一次大会诊。
由于缺乏医疗经验和医学参考书籍，当时延安所有的医疗专家（包括金茂岳）对慢性汞中*根本不了解，他们在上述病例讨论和会诊中，有的也说出了错误的观点和方法。同时，因为缺乏科学的检查手段，根本无法确诊王明的病症是否属于汞中*。这从另一个角度再次澄清了金茂岳在“王明中*事件”中应该承担的责任问题。这份《初步意见》“临时诊断”认为：“根据王明同志全部病历研究，原只有心脏病、慢性扁桃腺炎、痔疮（详细可考查病历总结部分），在治疗过程中，因为药物引起中*（所讲Streptocide，Calomel，Sulfanilamide），其中以慢性汞中*为主，以致全身衰弱并存在着下列各种病变。”因此，王明现在主要患有慢性胆囊炎、心肌衰弱症、慢性轻度肾脏炎、自主神经失调和多发性神经炎，以及慢性扁桃腺炎、痔疮、口腔炎、龋齿等疾病。《初步意见》还针对王明的病情，提出了一些专业的医疗和饮食方案。
年，王明、孟庆树夫妇和儿子在杨家岭
彼时，王明和孟庆树依然希望得到苏联的帮助。他们专门给苏联莫斯科草拟了一份《王明患病经过报告》，希望斯大林派医疗专家来为王明治疗，并希望得到一些医疗技术上的帮助，尤其是关于慢性汞中*的检测和治疗方法。
因为延安当时的医疗技术和条件的限制，对王明出现的所谓慢性汞中*的症状一时还难以确诊。因此，7月20日的会诊总结作出的“王明汞中*”的结论是不准确的，也就是说金茂岳担任王明主治医生期间让王明服用甘汞的处方诊断在理论上没有过错。上述电报稿是否已发往莫斯科、莫斯科收到后是否给予答复，目前不得而知。
从金茂岳的回忆中可以看到，阿洛夫在给王明服用萨洛菲丁出现尿血问题后，也曾打电报向莫斯科咨询，倒是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事实上，毛泽东对王明的健康状况非常关心。年9月9日，毛泽东、周恩来还给在重庆的董必武发电报说：“如有此机会，你可顺带交涉王明、王稼祥等大小7人乘这次苏联来延飞机去苏治病。”
实际上，在尿检中检查到有微量的汞，并不等于说就是“汞中*”。
中共中央组成最高审查委员会，金茂岳写出“检讨信”
年5月，金茂岳在被康生派人抓走、撤销医院妇产科主任职务后，除了参加6月至7月对王明的专家会诊外，一直被关押在枣园。
这个时候，王明、孟庆树挑起事端，制造“中*”谣言，完全有着个人目的。对这样的敏感问题，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不能不重视。因此，对王明患病和治疗的大会诊其实也是对金茂岳治疗工作的大审查。因为这个时候整风运动进入了“审干阶段”，中央对金茂岳这类从国统区来延安参加革命的干部进行*治审查，在当时的*治空气之下自然是必要的。
从被中央社会部拘留审查停止工作开始，直到年10月，金茂岳才回到医院上班。显然，因为王明的特殊身份，一起简单的医疗技术事故在那时被上升为一起严重的*治事件。在年6月至7月的大会诊结束后，中央办公厅进一步对金茂岳进行了*治审查。
年8月6日，中共中央调查委员会对金茂岳进行了问讯。为查清真相，中共中央委派刘少奇和任弼时两位书记处书记组成高规格的调查委员会。在共计12次的讯问中，金茂岳的回答除一开始按任弼时要求“扼要指出过去诊治的错误”时讲得比较多一点儿外，大多回答得十分简单。从金茂岳的答辩中，不难看出他思维比较慌乱。一心投身抗日救亡事业的他，根本没有作好思想和心理上的准备，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他态度极其诚恳，毫不掩饰地承认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但不是有意的，而是主观主义的错误”，并主动承担了全部责任。
金茂岳在延安为病人看病
8月14日，依然被关押在枣园的金茂岳迫切渴望回到工作岗位，虔诚地给中共中央写了一封“检讨信”。信经康生转呈刘少奇和任弼时后，并没有马上作出最后结论，金茂岳依然被关押在枣园。
曾任公安部副部长的凌云，当年就在中央社会部工作，并直接参与了金茂岳在中央社会部关押期间的审讯工作。年，凌云在北京接受采访时回忆：金茂岳是好同志，在延安医疗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家都很尊重他。把他送到枣园，是因为那时正开展整风运动，“而整风的根本问题就是清算教条主义，教条主义的代表就是王明。
当时，在中共中央高层范围里，王明是被批判的对象。王明生病后，金茂岳负责给他看病。治疗中，因为王明尿中有问题（药物副作用发生了慢性中*），他就提出金茂岳暗害他，这当然成了一件大事情。但更大的事情是，金茂岳为什么要害王明？
显然，这涉及*中央内部的斗争，王明向中央发难，暗示这是*中央和毛泽东要整死他，金茂岳来执行这个事情。”“中央和社会部经过调查，也包括*中央的同志在内，明知道这件事不是这么回事。但又不能不把金茂岳送到社会部进行审查，因为王明在闹，说是阴谋。因为这涉及中央的问题，不仅仅是金茂岳个人的问题了。”“中央社会部有一个同志叫种永骥，由他专门负责进行研究，认为是药品问题。当时研究讨论时，我也参与了。磺胺药那时候刚到延安，在世界上也是新药，可能在用量上有过量的问题，发生问题也是偶然的东西。
中央社会部当时是很清楚的，既不是阴谋，也不是陷害。但王明不相信，认为这是阴谋，不是个人问题。”“年审干最紧张的时期过去后，还是不能处理。到了甄别阶段，还是不能处理。怎么办呢？中央社会部就决定把金茂岳从关押的地方放出来，就住在我住的窑洞隔壁的窑洞。”“他一边做医疗工作，和我们一起吃住，并允许黎平（金茂岳妻子）来过礼拜六。那时中央社会部就已经写了一个材料（这些材料在年抗战胜利后装在一个木箱中转运到瓦窑堡，后来被社会部其他科室的同志在处理文件时烧毁了），定性为医疗技术事故。”
最后，金茂岳的问题是怎么处理的？作为当事人，凌云说：我不太记得是年什么时候，李克农找到我，说金茂岳的事情中央认为现在要处理，不能老拖着。让我去延安市法院找法院院长王斐然，给他判一下。怎么判？李克农说，判处责任事故（据金茂岳回忆当时定的是“医疗技术事故”，引者注），5年有期徒刑，缓刑5年。我理解，当时这么做是为了对付王明。不然他还在那里闹。开庭那天，法官宣判，判处金茂岳有期徒刑5年，缓刑5年。宣判结束后，金茂岳就回医院了。
这样的法律判决，与其说是中央社会部对关押审讯金茂岳一年多作出的一个形式上的结论，不如说是中共中央给王明、甚至莫斯科一个*治上的交代。
年10月，一场莫须有的“陷害阴谋”就这样结束了。随后，李克农到医院宣布：金茂岳没有*治问题，是个好同志，继续担任医院的工作。金茂岳又回到了医院，继续担任妇产科主任。回到工作岗位后，他严格要求自己，积极工作。年7月17日，金茂岳去世。
晚年金茂岳
（有关“王明中*事件”全过程，可参阅笔者专著《王明中*事件调查》，人民出版社年出版。）
作者单位：解放*出版社
本文刊载于《炎*春秋》年第2期
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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