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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年时磨剪子是2毛钱一把,磨刀是5毛钱一把,上下有点出入。当时的牛奶雪糕是2毛一根,硬冰棍是1毛一根,我暑假去贩卖过,成本是一半,卖出一根牛奶雪糕可赚1毛钱。因为我卖雪糕的速度快,一天下来,我可能比磨刀手艺人赚得还多。
作者
李家晔
“磨剪子嘞,戗菜刀……磨剪子嘞,戗菜刀……”
小时候在家里,一年四季,在巷子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喊这两句。这是磨剪子、磨菜刀的手艺人,农闲时,走乡串户,到各个村子里去帮人磨刀具。
山野沃土中,多个村子三五成群连成一片,彼此相隔不远。通常在吃早饭时分,有人在家,大雾还未散去,磨菜刀手艺人就扛着挑子,风尘仆仆来到村子,绕着巷子上上下下一通喊——“磨剪子嘞,戗菜刀……”他喊完这一圈,手上约摸收上来三五把剪子或菜刀,够他磨一阵子,后面陆陆续续有人送刀具过来。
喊完后,手艺人来到村前的池塘边,把架子支起来,就要开工。他的工具很简单,就是一条长凳,凳前固定一个磨刀石,通常是细条的青灰石,质地极细,和砚台是同一类细石,磨出的刀极锋利。其他的辅助工具还有一把纸油伞、一个木桶、一个小锤、几块破布等。江西雨多,伞是随身必备的工具,走在路上经常能用得上。要是没雨,伞的另一个用途,就是可以在另一个肩膀扛着长条凳,避免一头沉。
架子铺好,工具摆好,手艺人从池塘里打上一桶水,系上全是破洞的围裙,拿起一把剪刀,先端详半天,左看看,右看看,瞧好了,然后跨坐在条凳上,往磨刀石上浇少许水,开始躬身磨剪子。他磨得极有耐心,每一下都是标准动作,不轻一分,也不重一分,身子机械般地在一起一伏,极有韵律感。一面磨了约摸有20下,用一块破布擦净,拿着刀刃对着光,看一下,用手指细细地揩拭刃子,看锋不锋利。然后再磨、再揩,最后合适了,再磨另一面。两面都磨好了,揩拭满意,他拿起一块破布,轻轻地剪两刀,利如麻,就算磨好。如果剪刀的两支稍有松动,开口过大,他就拿起旁边的小铁锤,垫块小铁片在凳上,轻轻地敲打一下中间的交钮,剪刀不紧不松,再剪一块布头,才算合格。
磨刀工艺也是如此,手艺人每次躬身,都极其坦诚,来不得半点马虎。只是刀面更大,磨的时间更长,有时候还要除锈,因此刀更不易磨,收费也多一些。记得年时磨剪子是2毛钱一把,磨刀是5毛钱一把,上下有点出入。当时的牛奶雪糕是2毛一根,硬冰棍是1毛一根,我暑假去贩卖过,成本是一半,卖出一根牛奶雪糕可赚1毛钱。因为我卖雪糕的速度快,一天下来,我可能比磨刀手艺人赚得还多。我记得年上初中一个学期的学费约为元,这是一个很高的数字,很多农村人家掏不起,还得四得借钱。
有东家来拿磨好的菜刀剪子,手艺人会从凳上起来一下,站着收钱、找钱。这时候,才能够详细地端详一下磨刀手艺人,其实是一个老人,个子很小,脸上全是皱纹,枯得像粗树皮似的,眼睛昏暗而浑浊,只有在干活的时候才放光,紧盯着一个地方。
就是一双这样的浊眼睛,他还能凭着手感与耐性,帮人磨刀,一天赚三四块钱。老人晚上回去的时候,是那么坚定和满足,因为没磨完,第二天还会来我们村。这个老人,一年来我们村子几次,周围十里八村,也都是他跑。
若干年后,又换了一个人,但还是一个满脸皱纹的矮小老人,还是喊着“磨剪子嘞,戗菜刀”,难道这是磨菜刀的标准“人设”和广告语么?
—END—
“‘黑芝麻糊哎……’小时候,一听见芝麻糊的叫卖声,我就再也坐不住了。一股浓香,一缕温暖。”这是一句经典的广告,每每听到,脑海里就想起小时候挑夫们走街串巷,摇着拨浪鼓的叫卖声,立马勾起我对故乡江西吉水美食的回忆,对故乡这些工匠和手艺的怀念。
这些文章将写到故乡的水酒、父亲的扁担、磨剪子与戗菜刀、打铁与补锅、理发与弹棉被、老樟树下的木匠与篾匠,管中窥豹,没有面面俱到,主要写了一些人与事,记录了几个主要手艺的细节,不求浮华,力求真实。
作者简介
李家晔,笔名江枫。出版人、作家
江西吉水人。曾任职于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