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9月,河南辉县早生村,李新梅刷到一条短视频。
视频博主身穿独特的民族服饰,操着一口流利的布依族语言。李新梅刚想划走,心却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口音怎么这么熟悉?”李新梅陷入沉思。
刹那间,李新梅突然意识到,那博主的口音与母亲的方言十分相似,几乎如出一辙,两人极有可能是同乡。
李新梅的母亲
在早生村,母亲是个奇怪的女人,没有名字,没有来历,沉默寡言,孤僻冷淡。更匪夷所思的是,连续35年,母亲都枕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入睡。
逝去的岁月,李新梅排斥与抵触母亲。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逐渐懂事,迫切地想了解母亲姓甚名谁,来自何方,以及为何行为如此可疑?
被冠以“疯子”的母亲早生村里,同龄的中老年农妇常坐在一块唠嗑。其中,有一个体态瘦弱、眉骨高耸的女人总是格格不入。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耐心倾听,点头附和。偶尔,当人们指着她或看向她,或者朝她喊一声“喂”时,她才随口掰扯几句,说着别人听不懂的方言,场面也瞬间冷了下来。
她就是李新梅的母亲,早生村里与众不同的存在。即便在村里生活了35年,她仍像外来客一般,遭当地人排斥与嘲弄。
“我母亲不会说普通话,也学不来本地话,日常交流几乎靠比划。”李新梅难以启齿道。
打李新梅记事起,她只听到父亲唤母亲“媳妇”,从未叫过名字。那时,李新梅年少无知,误以为母亲的原名就叫“媳妇”,还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直到后来,李新梅才看到母亲的身份证,上面写着“李玉荣”三字。
她天真地问父亲:“爸,妈妈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名字、住址和出生日期都是我胡诌的,你妈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李新梅一家合照
李新梅一脸茫然,疑惑的眼神一直在打转。这世间真的有无名无姓的人吗?这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偌大的农村,母亲宛如一个异类,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独处。农活和家务忙完后,她会倚靠在门槛上,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她刚来时,老实安分的一个人,我们对她也很热情。可这些年来,话都说不清楚,找她借个东西,也得比划半天。问她是哪里人,她说不知道,问她有没有父母,倒说有。”邻居骆阿姨回忆道。
母亲受到了村里人的排挤,连带着女儿李新梅也不受待见。
在学校里,同学会摆出鬼脸,鄙夷地看着李新梅,呵斥道:“你离我远点!我爸妈说你妈是疯子,教出来的孩子也是疯子。”
听到这话,李新梅又委屈又气愤,冲上去与同学理论。可对方却视她如瘟神,恨不得躲到百米开外。
在她看来,母亲虽寡言木讷,不会说方言,却绝对不是一个“疯子”。母亲会为她做饭洗衣、扎小辫子,是位合格的母亲。
然而,无论李新梅如何解释,同龄人仍旧对她避之不及,将她孤立开来。
李新梅和母亲
渐渐地,李新梅将一切责任和错误都归咎到母亲身上,认为自己遭歧视都是拜母亲所赐。
后来,她开始故意疏远母亲,在路边见着也不打声招呼。为了拉近与同龄人的距离,她甚至刻意在外人面前说母亲的坏话。
对于女儿骤变的态度,母亲虽然伤心,却表示理解。为了不拖累女儿,她将自己关在家里,非必要时不会出门,尽量不给女儿丢脸。
枕刀入睡“为人母之后,我才意识到小时候的行为有多恶劣,每一次疏远母亲,都是在她的心头上扎刀。”李新梅懊悔道。
长大后,李新梅不会过多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而是开始体谅与关心母亲。闲暇时,她会陪母亲聊天,和母亲一起做家务,关系越发亲密。
李新梅的母亲
直到那一天,她发现了母亲的秘密,好不容易培养好的母女情分差点断送。
那日,母亲埋头在田间干农活,李新梅则在家里打扫卫生。她看到母亲的床铺有点乱,便拿起枕头和被单抖了抖。
只听“镗朗”一声,十分清脆,宛如金属掉落的声音。李新梅缓缓低头,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尖锐的水果刀。
母亲的床上怎么会有一把刀?
“大概是坐床上削完水果,忘了放回去了吧。”李新梅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边说边将刀放回桌上。
谁成想,诡异的是,几日后,当李新梅再次整理母亲床榻时,那把刀又一次出现了!
水果刀静静地横躺在枕头底下,刀柄朝向床外,刀刃朝床内。
当下,李新梅心头一颤,脑海中爬满了无数可怕的想法。母亲为啥要在床上藏刀?目的是伤人还是自保?
李新梅不敢多想,连忙小心翼翼地拾起刀,将其藏到了柜子的深处,用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遮掩起来。
谁料,藏刀的行为没完没了。李新梅每藏一次刀,母亲的枕头底下就会多出一把新刀,有时是水果刀,有时是剪刀或菜刀。
李新梅的母亲
李新梅偷偷观察过,枕刀而眠时,母亲总是睡得既舒服又安详。可一旦枕头下没有刀,母亲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对于母亲的异常举动,李新梅害怕极了,她料想这一定与母亲的过往经历有关。于是,他第一时间询问父亲。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父亲一句话就将此事搪塞过去。
无奈之下,李新梅又陆续询问了父亲这边的诸多亲戚,可大家纷纷回避这个话题,仿佛这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李新梅和母亲
几年后,父亲去世,家里只剩李新梅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大姑见李新梅成熟稳重许多,终于主动揭开了当年的秘密。
“其实,你的母亲是被拐来的。年的冬天,人贩子把你母亲带到咱村里,我们就买了她。那时,她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漫漫寻亲路据大姑回忆,李新梅母亲初来早生村时,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在呼啸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身体都快冻僵了。
“大姐,给个元,卖给你家了。她身子结实,能干活,能等孩子,不亏的!”人贩子不怀好意地说道。
“浑身上下都是伤,这叫什么身体好?”大姑白了人贩子一眼。
眼前的女子,生得又黑又瘦又小,牙齿掉了好几颗,耳朵在滴血,身上到处都是青斑。
大姑虽有恻隐之心,可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可随意买卖?
正当她咬牙准备掉头离开时,那人贩子抬起一条粗壮的鞭子,手起鞭落,边打边骂骂咧咧:“你这没人要的东西!”
那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叫声令人揪心,吓走了枝头上的几只寒鸦。
“别打了,我买!”大姑立马护在那女子前头,从里屋拿了压箱底的元,丢给人贩子。
那人贩子立马转怒为喜,笑得合不拢嘴,拿了钱就溜得无影无踪。
在大姑的安排下,女人嫁给了李新梅的父亲。起初,对于这位“不速之客”,父亲十分嫌弃。
后来,他渐渐发现,妻子看似呆呆傻傻,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实则勤劳能干、朴实善良。就这样,一家人搭伙过日子,也携手相伴了数十年光阴。
得知母亲的悲惨遭遇后,李新梅再也忍不住泪水,抽泣起来。与此同时,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母亲找到家,找回失去几十年的名字。
平日里,母亲的嘴里常念叨“烟”、“白烟”等词,李新梅听得一头雾水。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家”、“回家”的意思。
自打父亲去世后,母亲愈加孤独空虚,常常一坐便是一整天。李新梅终于意识到,为母寻亲的事刻不容缓。
年9月,李新梅如往常一样,刷着短视频。一位名叫“峰萧萧”的博主吸引了她的目光。
博主原名叫黄德峰,来自黔西南州,是一名布依族人,在税务局任职。
视频里,他正在用布依族话介绍自己的家乡,并推广布依族语言。令李新梅震惊的是,那布依族语言跟母亲平时念叨的方言极其相似。
随后,李新梅私信黄德峰,跟他讲述母亲的故事,并发了一段母亲的录音。
“的确是布依族语言,你母亲大概是布依族人。”黄德峰肯定地说。
李新梅欣喜不已,又发了母亲的照片,希望对方能帮忙寻找。
“布依族虽是少数民族,可人口也有万,找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有点难,不过我愿意尽力一试。”
李新梅发给黄德峰的私信
次日,黄德峰将李新梅拉进了一个